西安是一个每隔两年去一次刚刚好,并且一直都能发现新鲜的景点的地方。去年去的时候是五一,不巧是在秦岭的紫荆花期将近结束,而山下的初夏尚未开始的时候。金牛座是赏人工花卉的一个月,而到了双子座的时候,则是真正踏青的好时机——不仅是“青”,还有盛开得不要不要的野花。
未央宫遗址公园是一个好地方。从卫星图上可以看到,西安市区的西北角有好大一片荒地,村庄渐渐搬迁走了,也没有农田。里面只有两条主路,石化大道和丰景路。在寸土寸金的市区留有这样一大片“真正的自然”,原因只有一个——这里是汉长安城的地界,这里是遗址,也是免费向市民开放的公园。
如果是外地游客的话,总会按照网络小说或者历史典故来脑补未央宫现在的样子。至少要有小桥流水吧,至少要有断壁残垣吧,等到了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不免觉得丧败。然而让人感觉丧败的,却又是真实性。圆明园烧了,但水系保留下来,这是真实;未央宫一片荒原,也是真实。
——没有听过诗仙游凤凰台的感慨吗?“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留,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或者雪莱的《奥斯曼提斯》:“而今一切荡然无存。偌大的废墟,残骸四周只有那苍茫荒凉的戈壁,孤寂的黄沙向远方铺展,无边无际”。时间抚平了一切的人工痕迹,只剩下诗鬼的感叹:“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因此,如果在汉制的废墟上,建出一些连明制清制都算不上的,一心为了吸引游客掏钱的仿古建筑,反而是对这一大片遗址,对丝绸之路东段一串世界文化遗产,以及对西安想要打造森林城市的侮辱。一个本来就国际化的大都市,怎么可能这么眼浅。
今年来西安,比去年晚了三分之二个月。实在等不及端午,心痒难挠,直到在历史天气中看到连出线了3次最高温度在30度以上的“尖”,才决定来碰碰运气。——石竹只是“前菜”,著名的“宫墙下的虞美人”才是重点。
与石竹一样,虞美人是草本,一年生,开花论“丛”,因此不会出现人工栽培的郁金香花海或者薰衣草花海的“盛况”。草地上也是延绵不断,星星点点,有橘红的,有粉白的。花朵大,花瓣像宣纸般薄,花茎细,风吹过的时候微微晃动,更增加了荒凉的感觉。
虽然虞美人在中国的花草观体系中与虞姬挂钩,宋词中也有同名的词牌,但总体来说,并未受到在欧洲同等的重视,以至于郎世宁在花一本花草图时将虞美人排在前列时人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古希腊传说中,虞美人作为罂粟科代表植物,也代表了本科植物常带的麻醉、迷幻性,是睡神许普诺斯给人神下药时必用的催眠植物。而在西欧的现在,红色的罂粟也是战争结束,祭奠亡灵的花朵——因为在有一年的战场上,战争结束,草地上开满了红色的罂粟(科)花。
但是现在,虞美人与未央宫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迷幻,结束,哀而不伤。这也是正确对待遗址的态度,就让他静静地呆在那里,任由一年年荒草丛生,花海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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